電影啟示|派特的幸福劇本
「我曾是個婊子,但是現在已經不是了,我有一部分懶惰和放蕩的性格,但是我就喜歡這樣子,就像我喜歡我的其他性格一樣,你敢這麼坦誠嗎?我心裡有陰暗的地方,但是,我喜歡它,你敢這麼說嗎?」

《派特的幸福劇本》寫的是關於兩個精神病患,一開始並不怎麼幸福的戀愛故事。患躁鬱症的派特在精神病院待了八個月後終於出院,出院後一心想要和離異的妻子重修舊好,卻不願意接受無法挽回妻子的事實。他每天努力想讓自己成為妻子心目中理想的樣子。
而蒂芬妮與丈夫湯米在過世前的幾個月都沒有性生活,丈夫為了激發兩人的性生活而去買性感內衣,卻不幸在途中車禍身亡。在丈夫死後,蒂芬妮不斷地與周遭旁人做愛,希望透過性愛留住對方,渴望得到別人的愛與認同。
兩人於初次見面時便一見如故,在餐桌上大談彼此使用過的藥物,像是鋰鹽(治躁鬱症)、思瑞康(治療精神分裂)、贊安諾(治療恐慌症)。後來蒂芬妮總在派特練習長跑的時候,突然冒出來跟著他跑,兩人的關係在日復一日相處下,赤裸裸地攤開來,面對自己的陰暗與脆弱面,開始產生微妙的變化,最後兩人打開心房,走進彼此的生命。
纈草的身世之謎
纈草的英文名是Valerian,源自拉丁文valere,意思是「使強壯或健康」,遠在古希臘及羅馬時期就被當作是藥草,用在徹夜難眠及因為焦慮抑鬱無法放鬆的情況。
在店裡有少數精油沒有試聞瓶,一種是貴俗俗的像香蜂草,與其說勞闆小氣,其實我真心覺得開開關關一段時間後,一瓶有著奇效珍貴的精油被千人斬後面目全非,實在暴殄天物。而一些品項則是「姜太公釣魚」的概念,沒有提供試聞瓶會比較容易賣得出去。
但是,纈草出身並不高貴,不提供試聞瓶的原因除了基於公安考量,還因為它被不知情的人一轉開,就像打開「潘朵拉的盒子」,飛出來的魍魎鬼魅,無聲無息在店裡亂竄找替死鬼,常常嚇到周遭不知情的無辜旁人。而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看到許多人聞到它後,露出嫌惡的表情而感到不值。
恐懼與愉悅的矛盾快感
小時候看鬼片,會把兩手緊靠遮在臉前,輪流睜開眼睛,只敢往指縫間大小的餘光望出去,以為看到鬼時,受驚嚇的機率跟程度也會最小。但是等了老半天,鬼魅總是畏畏縮縮不肯出現,直到兩手酸麻一放下時,在意想不到的時刻讓人嚇破膽。
這種自我虐待的心態其實並不是真的愛看鬼片,而是享受腎上腺素在身體飆升時的快感,就像嗜辣之人,品嚐辣椒在口腔擴散開來時產生的痛苦與震撼。此時痛感會讓腦部釋放出天然的止痛成份,等到灼熱感一消退,取而代之的,反而是飄飄然的愉悅感。
這是相同的道理——人只有在經歷靈魂暗夜的煎熬後,才能體會黎明曙光的可貴。
纈草的雙面性格
繖形狀的纈草花開白色及粉色花序,像是嬌羞的女人撐著一把秀麗的小陽傘躲著烈日。但是她那身上不可名狀的濃密花香,即使遠在千里之外的昆蟲,飛到精疲力竭,也要爬到纈草花上一親芳澤才會死而無憾。
只是,那股味道對人卻像雨天穿著被水浸濕的襪子,悶在塑膠雨鞋裡,用體溫慢火熬上三天三夜,一點一滴熬煮出來的況味,濃烈到讓人退避三舍。
纈草的精油則是萃取自根部,一個月被買走的機會不到幾瓶。但是會買下它的兩種人令我印象深刻:一種是日理萬機的「大老闆」,而一種是心底被摧殘殆盡、殘破不堪的人。在他們身上常常有著共通點,不是經年吃安眠藥就是長期服用抗憂鬱劑度日。
但是最令人感動的,也莫過於他們用一段時間後,再次見面時,終於展開笑顏,分享身心安頓的時刻。
直視內心陰暗面的勇氣
可以幫助放鬆,消愁解憂的精油很多:深情蜷蜿無處宣洩時用茉莉,心裡有嚥不下的委屈用苦橙葉,靠借貸體力過日、累過頭時用甜羅勒。
但是沒有一種氣味像纈草如此赤裸裸,彷彿一層一層地剝皮剔骨,直往心底最深處裡鑽,將令人不堪、難以面對的真實感受,一件一件地攤開在太陽底下。
就像明清時代有品蓮癖的文人,鍾情女人小腳,鑽研出「吸舔咬吞食搔捏」多達十幾種的品蓮方法,其中「吸」就是將鼻子湊近腳底凹陷部分,吸入其中腳臭味,於此,竟有刺激情慾、起興奮之效。
眾人何嘗不知纏小腳極為殘忍痛苦,但是,在面對人性慾望狂濤將理智淹沒時,削足適履反倒成了唯一的活路。
人一旦可以坦誠地面對自己內心的陰暗面,便是療癒的開始。
纈草的使用藝術
纈草的氣味或許不好聞,但是有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奇妙魔力,透過體溫不斷散發出來,吸引著你好奇地想要挖掘、辨識出它的氣味來,彷彿有舔舐療傷的效果。
如果有異於常人的鼻子,也不需顧忌旁人感受,閉起門來,狂用纈草自有一番趣味。但是,如果要將纈草效果發揮到極致,只需要將一丁點的纈草與茉莉、依蘭等風騷迷媚的花朵類精油調和,效果即為上乘。
其實,至情至愛自深,至性至慾自真,一點也沒錯。
勞闆的香氣哲學:透過香氣認識植物,透過植物認識自己。
在這個習慣偽裝與粉飾的世界裡,纈草教會我們的,是直視內心陰暗面的勇氣。那些我們不願意承認的脆弱、恐懼、慾望與不堪,原來都是療癒的開始。就像《派特的幸福劇本》中的蒂芬妮所說的那樣——承認自己的陰暗面,並且學會喜歡這樣的自己,這才是真正的坦誠與勇敢。
